漫 漫 从 艺 路
漫 漫 从 艺 路
董凤茹
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。经过整整半个世纪的时光洗礼,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迎来了她的50华诞。在庆祝建校50周年的欢乐日子里,作为1960级 学院首届美术班毕业的一名学生,回眸当年校园内的一草一木,一人一事,依然令人感怀,令人难忘。
艰难岁月与激情年代
我出生于通辽市一个贫苦的家庭,父母都是诚实善良的手艺人。多年来,他们依靠微薄的收入,养活着我们姊妹6人。我作为孩子中的老大,从小就饱尝了家庭的贫困和旧社会的黑暗之苦。新中国成立后,才使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,获得了彻底解放,也使我们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。1960年初中毕业后,正好赶上内蒙古艺术学校招生,我经过严格考试,被学校美术班录取。
我们美术班,是全校学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班。平均年龄20岁,其中年龄最大的25岁。由于当时学习任务重,国家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,开学不久,便有部分同学被淘汰,还有几个同学应征入伍,最后只剩下了18个学生。
当时校长是宝音达来老师,班主任是乌力格。我们所学的专业为舞台美术设计。美术课开设的课程有:基础课、素描、色彩(水粉、油画)、国画。授课老师为乌力格、桑吉雅、伍长智、李天际。舞台设计课开设的课程有:舞台设计、化妆、服装、道具、绘景、灯光等。授课老师为那木吉勒、鲁林宝和费惠芝。所有这些给我们授课的老师,均毕业于全国不同的艺术院校,他们年富力强,才华横溢,为培养我们这批学生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。
上世纪60年代初期,我国遭遇了严重的自然灾害,使新生的人民共和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困苦和严峻考验。为缓解财政压力,合并或撤消一部分艺术院校,刚刚组建3年的内蒙古艺术学校也面临着是保留还是被砍掉的两难选择。关键时刻,时任自治区主席的乌兰夫和文化局副局长布赫,高瞻远瞩,从培养民族艺术人才的高度着眼,力排众议,才使内蒙古艺术学校得以保留了下来。
但毕竟学校才组建3年,各种基础设施尚不齐全,加上特殊的困难年代,注定使这们这批学生经历了更多的困苦和磨难。刚入学时,女同学们都住进了学校大礼堂内的木地板上,晚上睡觉就是一个大通铺,一个挨着一个。虽然当时冬天的气温在零下摄氏30多度,大礼堂的墙壁也是四面透风,但大伙儿挤在一起,似乎并不感到特别寒冷,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,并为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而激动不已。
每周的学习课都排得很满,除去理论课,还安排了许多野外写生课,我们或上山或到乡下去,往往一走就是几十里的路,同学们在一起,既有一路欢歌的快乐时光,也时常被饥饿折磨得头昏眼花。有时为减缓饥饿带来的痛苦,个别同学还做过梁上君子,在夜深人静时,偷偷跑到老乡的庄稼地里去拔萝卜、摘辣椒吃。有一年寒假,顾德青同学回海拉尔过年,返校时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,路上冷饿交加,加上衣衫不整,在呼市下车后,竟被车站稽查队当成“盲流”给抓了起来,后经学校派人交涉,稽查队才把他放回学校。
令人欣慰的是,尽管生活十分艰苦,但师生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纯真的友谊和无私的关爱。高年级的同学主动对新入校的同学进行辅导,还经常带着他们到数十里外的乡村,参观学习。尤其是同学之间,不分班级,不分年龄,不分性别,都亲如兄妹;老师更像父母亲那样,关心我们,教诲我们,偌大的校园,百余名师生,就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,彼此关爱,和睦相处……
50年过去了,经过全体教职员工半个世纪的辛勤耕耘,往日简陋的校园,已建设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园林式艺术殿堂。这里教学设施完备,育人理念先进,专业门类齐全,教职员工和在校学生已达数千人。数十年来,母校先后为国家培养了数以万计的艺术人才,且大都成为新中国文化建设事业的中坚力量。我为母校取得的巨大成绩感到自豪,亦为我曾是这里的一员感到骄傲。
个人经历与艺术成果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。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,不管是做人,还是作画,我始终把屈原的这两句诗,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。就我本人而言,回想这数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和作画感悟,可总结为四个第一:一是1960年在全自治区,我是考上艺术学校美术班的第一个女生;二是在全校数百名学生中,我是第一个被学校破格录取的妈妈学生;三是在全班28个学生中,我是基础知识最差的学生;四是这么多年从未荒芜画事,先后创作各类艺术作品数千幅,是第一个携带百余幅作品回校汇报展出的学生。
我永远都不会忘记,当年到哲盟招生的刘化非老师和乌云老师,是他们俩力排众议,才录取了我这个特殊的学生。因为我在1958年初一时就结了婚,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,所以当我接到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但激动之余,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做出痛苦的抉择:是放弃学业,还是丢下尚在襁袍中的儿子,到千里之外去求学,最终我选择了后者。我的公婆、母亲,包括所有的亲友,都竭力反对。就在我面对亲情和学业进退两难的时候,我远在广州部队服役的丈夫却给了我坚定的支持,他写信鼓励我,“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阻力,都不要放弃这难得的机遇。”也正是在丈夫的全力支持下,我才最终战胜自我,决定丢下孩子,去完成学业。
记得离家的那天上午,孩子还在发烧住院,我便忍痛抛下幼子,含泪踏上了西行的列车。途中,由于思子心切,泪水不断,似乎耳畔不停传来孩子的哭喊,有几次我都想跳下火车,返回家去……火车到了北京后,因为在北京要等一天的火车,同学们就结伴去故宫和北海游玩,而我没有心思,则孤零零地坐在天安门广场上照看行李。
入学后第二天,我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建校劳动,白天干活累,倒没怎么特别想家,但一到夜里,我就经常失眠,想家,想孩子。家里来信告诉我,孩子天天哭着找妈妈,有时哭急了,头就往墙上撞,孩子哭,爷爷、奶奶也跟着哭……每想到这些,我通宵地睡不着觉,并常常在夜深人静时,一个人跑到野外对天流泪。
但一到白天,我就装得和没事人一样,和其他同学们一起上课,一起劳动,一起到野外写生和参加各种活动。在班里,因为就我一个女同学,而且年龄也比其他同学大几岁,所以,同学们都叫我“董大姐”。但就是我这个大姐姐,虽然学习很用功,但由于基础太差,每次考试我的成绩都是全班倒数第一。为此我感到非常难过,但老师和同学们却没有一个人瞧不起我,而且他们还都乐意帮助我,也正是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热心帮助和鼓励下,使我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提高,直到毕业,不管是理论课,还是实践课,我都基本保持在中上游的水平。
记得当时最艰苦的季节是在冬天,尤其是野外写生课,我们常常顶着漫天大雪,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,步行到呼市南门外写生,站在没脚深的雪地里,一支起画架,就忘记了时间。由于太过投入,手脚冻木了,身子冻麻了,都浑然不觉。有很多同学的手脚被冻烂了,有的甚至落下了终身疾患,但就这样,我们4年如一日,无怨无悔地一路走来,用顽强的毅力和对艺术的执著追求,在战胜了自我的同时,也经受住了缺衣少食和严寒疾病等各种考验,圆满完成了学业。
1964年9月,美术班18名同学怀揣着各自的梦想,走出了内蒙古艺术学校的大门,我们都为即将走上新的工作岗位而感到高兴和激动。但我一回到通辽,我却为自己的工作担忧起来。因我是个女同志,还带着小孩,加上营养不良,骨瘦如柴,又体弱多病,所以联系了多家单位,却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收我。直到一年后,我才作为一名编外人员,被分配到了通辽市文化馆,做一些诸如收发报纸和打扫卫生的杂务。但即是这样,我也感到非常满足,毕竟有了一份工作。
1973年6月,批准我随军后,被调到河南省洛阳市老城区文化馆工作。1976年1月,我又参加了洛阳市西工区文化馆的组建工作,并从文化馆一般工作人员被提拔到领导岗位,先后担任文化馆馆长和党支部书记。洛阳地处中原,十三朝古都,文化底蕴深厚,书画强手如林。在文化馆工作的数十年间,我一边从事基层文化工作,一边虚心向名家求教,见缝插针,笔耕不辍,在悉心研习西画的同时,学习中国画技,并多有长进。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河南分会会员,河南省民间美术学会理事,洛阳女子书画院副院长。
在家庭生活中,我作为妻子、儿媳和母亲,也经历了诸多艰辛和磨难。尤其是从1973年到2006年这33年间,我上有公婆,下有儿孙,婆婆1985年病倒后,瘫痪在床10年,我悉心照料了10年,端屎端尿,喂汤喂药,直到把婆婆和公公养老送终。因孝敬公婆,关爱儿孙,我的家庭多次被评为洛阳市“五好家庭”,我也曾荣获洛阳市 “敬老好儿女”二等奖。从1999年开始,我又悉心照料身患尿毒症的丈夫,直到丈夫不幸离我而去。
1991年9月,也就是在我走出内蒙古艺术学校大门28年后,作为母校的毕业生,携带百余件美术作品,专程从洛阳赶往呼市,在学院举办了汇报展览。在呼市期间,自治区文化厅、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、内蒙古文化艺术干部学校、内蒙古美协等单位联合为我举行了“董凤茹绘画创作”大型座谈会。《内蒙古日报》、《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》报均给予了长篇报道。此次展出,也受到了有关领导、书画界同行和广大参观者的好评。
1993年12月,为纪念毛泽东主席诞辰100周年,我受中央电视台的邀请,以毛泽东主席肖像画为内容,用不同的艺术表现手法,创作了国画、油画、版画、雕塑等63件作品,在央视“夕阳红”栏目中播出,受到了全国电视观众的注目。
缅怀峥嵘岁月,令人感怀;展望美好未来,更让人感动。如今我虽已年近古稀,但作为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首届美术班毕业的一名学生,在母校喜迎50华诞的欢乐日子里,我从数十年创作中精选的二百余幅作品的《董凤茹画选》(上、下集)也结集出版,又历时数月,精心创作了一幅《洛阳牡丹》,一并献给我的母校,以表达一个学生对母校的深深敬意。
愿我的母校——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,在新的历史时期,为祖国培育出更多更优秀的艺术人才,为祖国的文化建设事业做出新的更大贡献!